（六十五）

素心却仿佛没有听见，她哭着从行李袋里翻出法国那所大学的录通通知书，哭着拿到他面前，对他央求着说道：“满楼，你不要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你不去，你留在国内做什么呢？这个机会很多人得不到的，你不去的话，白白浪费了！”放弃去法国留学的机会，无异于把宝石扔到了海里。

满楼却心意己决，有些难过地说道：“素心，我真的不去了，我发现我自己不太适合做学问，我喜欢做生意，所以我打算大学毕业后，做生意，我不读研了。”

素心知道他心意己决，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她把录取通知书小心翼翼地收好，她绝望地说道：“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满楼想了想，说道：“原因就是我突然发现我想做生意，不想做学问，我不适合做两袖清风的教师。”

素心急切地说道：“做教师有什么不好呢，教育下一代，多么伟大多么高尚啊。”素心读的就是师范大学，选的专业也是教育学，满楼笑道：“是，你喜欢当老师，所以你更应该去法国留学，学习外国的先进教育理念，以后回国肯定能成为教育学家，当一个校长。”

素心苦笑，仿佛没有听到满楼的话，她诛心地问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突然改变主意是因为钟繁绮的关系吗？！”

她咄咄逼人的看着满楼，小小眼睛里射出来的光凌厉得如同探照灯。

因为她突然打来的电话，因为她主动跑到机场来找他，所以他改变了主意，她看了看空荡荡的机场，刚才走了好几班旅客，所以现在机场没什么人，她痛苦地想，假如钟繁绮没打电话来，假如钟繁绮没主动跑到机场来，假如钟繁绮没有对满楼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此时此刻，他们两个人已经坐在飞往法国的飞机上了，三万英尺之遥的高空，钟繁绮插了翅膀也追不上了！

可是人生没有假如，大表哥，你为什么不把你的老婆看牢点呢？

听到素心这样问，满楼呆了呆，他的确是因为钟繁绮一句话决定留下来的，但他也不笨，知道这样说会让素心非常的难过，他只好无力地否认道：“不是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蛛丝。

素心突然冷笑两声，对满楼说道：“你别傻了，她要是真爱你，会和你分手？分主动抛弃你？她要是真爱你，会嫁给江城子吗？满楼，她不爱你，一个人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抛弃自己的前程，毁掉自己的人生呢，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她真想对他大吼一声，深爱你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你为什么看不见，我对你多年的感情！你眼睛的瞎治好了，你心的瞎一直没有治好吗？

满楼听到素心这么说，呆了呆，她连珠炮地否认质问，显露着她狂风暴雨般的委屈和愤怒，沉默了一会，满楼说道：“素心，真的不是繁绮，你说的都是对的，她已经结了婚，我留在国内，我也不会呆在安城。”

什么？听到满楼这么说，素心那些滔滔不绝的话语原本如同排好队的士兵就等着从嘴巴里喷涌而出呢，如今喉咙里仿佛被什么塞住了，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睁大了小小的眼睛，瞪视着满楼，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满楼为难地摸摸后胸勺，对素心解释道：“我看到报纸新闻，国家改革开放，1979年邓小平在深圳划了一个圈，把深圳当作试点的城市，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深圳发展得很好，成为中国特大城市，现在，深圳也到处都是机会，你知道我在大学创业很成功，我最想做一个生意人，所以我不想出国留学了，我想去深圳干一番事业。”

真的？？！听到满楼留下来不是因为钟繁绮，也并不是留在安城等着钟繁绮的宠幸，而是要南下创业，离她离得远远的，素心觉得自己没那么难过了，她的心动了一动，在绝望的黑暗中仿佛看到了一线光明。

她飞快地擦了擦眼泪，脸上浮起笑容，对他说道：“你不早说，那我也不去国外留学了，我跟你南下创业！”他放弃了大好机会，她也跟着放弃，只要他在哪，她就去哪，这俗话都说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只要和满楼在一起，不管哪里，都是天堂！

什么？！对于素心的回答满楼十分震惊，好似平地走着突然摔了一跤，他不解地看着她，对她说道：“你说什么胡话，我是去创业，你还是去法国留学吧。”

她是单独的个体，为什么他感觉，她像他的影子，他去哪，她也要跟去哪里。

素心却很坚决，小脸板得像核桃般坚硬，把刚才小心翼翼收好的那个录取通知书拿出来，对满楼说道：“我也已经想好了。我的人生我做主。”说完就拿起录取通知书，用力一撕。

满楼惊呆了，伸手去夺，想保存下来，然而素心却灵巧得如同猴子，转身快速地躲过，三下五除二地把录取通知书撕得粉碎，然后像扔垃圾似的扔到垃圾桶。

满楼冲到垃圾桶面前，看到破碎后的录取通知书化身一小片一小片的雪花，他伤心又愤怒，转身看着素心。

素心一脸的笑。

满楼板起脸，对她痛心地骂道：“你是不是傻啊，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很多人求都求不来，再说了，你的爱好是当老师，志向是当教育家，我和你不一样，每一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我就想做一个商人，你为什么要因为我放弃自己的梦想。”

素心只是笑，看着他，在心底对他说，难道你不是一样吗，你为了钟繁绮改变自己的梦想，我为了你一样可以改变我自己的梦想，你为她活着，我为你活着，总有一天，我感动天感动地，然后感动你，让你接受我，爱我！

但是她不说，知道这不是说这些话的时机。

他们是两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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