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深撑着下颌恹恹地走了会神，手跟下了咒似的，一个字写不出来。

陈尘看见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难得见你露出这种表情。”

都怪你多事。

不提醒日记作业的话韩深可以快乐一个寒假，大不了开学猝不及防被罚一顿。但现在知道了这个作业，且明显加把劲能赶完，就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

——赶了不开心，不赶不放心。

“不是你害的？”

“我不是为你好？”

“哪壶不开提哪壶，叫为我好？”

“……”

韩深现在有点转移怒火的意思，来一个碰一个，陈尘识时务地转移话题：“不着急慢慢写，晚上带你吃好吃的。”

“自己吃吧你。”韩深给笔帽在本子上戳了一下，“早倒胃口了，一会回家补日记。”

咖啡馆太吵，写日记比较私密，虽然是敷衍老师，但韩深没兴趣在大庭广众下展示自己。

“不准回家。”好不容易见一面，陈尘低头思索，“要不这样，你求我，我就帮你写。”

韩深气笑了：“我还得求你？”

“不象征性求一下，显得我原则不坚固，是个轻浮随便的人。”

“…………”

韩深抿了抿唇，踢开椅子站起身，高挑的个子摇摇晃晃，一瞬间让人以为两人要打架。随即凑近附在陈尘耳边，压低声吹了吹。

“求你了，男朋友。”

让人腿软的一口气。

要命。

陈尘笑道：“好了好了作业我全包了，你坐下打游戏，记得手不要太累。”

韩深忍不住笑：“就这？这么禁不起……”后两个字没说，被其他人听见不太道德。

动了动薄红的唇，两个字清晰可见。

——勾引。

陈尘眯窄了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眼，认真道：“你写也是乱补，对提升写作技巧没有任何帮助，且大可能是满篇凑字数名词。又想被抓典型拎出来念日记娱乐全班？”

“……”

韩深翻了个白眼。

“丢你的脸，就是丢我的脸。”

越说，陈尘倒越觉得帮韩深补日记是历史正确选择，而非……怕男朋友不陪自己……强行挽尊。

中国好男友。

写了会发现笔芯没油，问顾辛借了一支，韩深拉开椅子：“我去买几支笔。”

同组另一位女生陶薇站起身，拽纱裙的姿态有些慌张，且伴着顾辛捂嘴的憋笑声，嗓音柔软：“韩深，我也想买笔，一起去吗。”

韩深对她印象不深，这位女生平时话比较少，安静高冷的漂亮女学霸，对男生都爱答不理的。听到她发言大家比较意外，不过很快各忙各的继续写作业。

陈尘从日记本抬眸看了看她，神色若有所思，盯着韩深道：“早点回来。”

“走吧。”

跟陶薇一路没话说，韩深还在回想陈尘刚才那眼神的内涵，也懒得找话题。走到车辆来来往往的路口拐角，陶薇轻柔地问：“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陈尘不能算女的。

“你想要女朋友吗？”

“不想。”

这个够折腾人了。

明摆着的拒绝让陶薇产生了犹豫情绪，克服后加快脚步跟上来：“我很喜欢你，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我。”

考虑你？

韩深检索有关陶薇的记忆，词条约等于零，虽然在同组，但几乎没和她说过话——远远看一眼就能产生的感情不值得放在心上。

刚才陈尘应该看出来这是个表白修罗场了，难怪眼神意味深长。

韩深走神回来。

陶薇见他唇角弯了弯，本来也不抱如愿以偿的希望，不过少年的声音比想象有温度。

“你会找到更好的。我已经谈恋爱了。”

“对不起，祝你长长久久。”

背影越走越远，手机屏幕亮起。

陈尘的消息。

【：我现在是什么颜色？】

“……”

韩深低头在货架上挑笔芯，倒是想起一件事。

刚来附中时，不出意料抽屉里经常收到零食礼盒跟早餐，但从去年圣诞节后却显著降低，直到现在很少有人来骚扰。

当时陈尘盯着桌上的苹果山陷入了沉思，随后走到门口，跟几个偷看韩深的女同学闲聊，轻描淡写、面不改色造了个谣:

——校草，不近女色。

这手段够铁血无情，直接导致送礼物的女生锐减。

敢来送东西的男人则乱棍打出。

世界顿时海清河晏。

陶薇来表白称得上独步附中的勇士。

韩深笑了笑，发现跟陈尘的回忆正在不断增加。

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

【水木：放心，还没绿。】

片刻回了消息

【：嗯，那我就放心了，早点回来，听♂话。】

分分钟变。

【水木：好♂的。】

回咖啡馆时气氛诡异，双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陶薇的位子空荡荡的，刚才哭着回来提上书包就走了，看来被拒绝已经人尽皆知。

尴尬之中，李斐最先找由头打破僵局：“呃最近晨光出了款修正带我很喜欢，韩哥你刚才在文具店看见了吗——陶薇说你谈恋爱了真的假的？！”

顾辛瘪了瘪嘴：“怎么可以……抛弃尘哥，太过分了。”

“不是说好了做彼此的天使，你为什么偷偷脱单！”李斐不由得拿陈尘打比方，“看我们尘哥多禁得起诱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就叫守身如玉，冰清玉洁！”

“……”

韩深心说你们冰清玉洁的学神天天都想睡我。

陈尘若无其事，事不关己，一心一意给小朋友写日记。

单身狗对韩深的叛逃义愤填膺，不过很快八卦占了上风：“韩哥，怎么放个寒假就谈上了？这速度，够风驰电掣啊，能不能聊聊？”

韩深懒得搭理，指了下陈尘：“问他，他清楚。”

陈尘合上笔记本，抬起视线一副无从谈起的模样。

“你们问。”

韩深屈指勾过笔记本，低头翻看查看补日记进度。

“姿色如何？”李斐问。

首页韩深写了一行字展示给陈尘临摹，笔记本上是仿着字迹写的内容，看篇幅肯定超过了100字，还有自由发挥的余地。

陈尘含笑的声音抵入耳膜，“怎么说呢，姿容甚丽，找个参照物大概跟我不相上下。”

韩深：“……”

挺敢说。

李斐心说一个女孩子的外貌要怎么才能跟你不相上下？

“学习呢？”

“学习也跟我不相上下。”

“我操！这是人？学习跟你不相上下？！恐怖如斯！性格怎么样？那要性格好简直完美了。”

“性格……”陈尘斜过视线看韩深，不太好自吹自擂。

韩深正低头看日记。

【1月12日，星期六，晴

寒假开始的第一天，也是跟陈尘分开的第一天，想他。

回忆一起在教室里学习和嬉戏的快乐时光，我突然感觉这个假期了然无趣，只想早点开学，尽快和他见面……】

“…………”

操了。

这个狗逼。

韩深感觉陈尘这么能搞事，居然平安健康活到现在，简直是人类未解之谜。

浑然不觉韩深的怒气值，陈尘略微靠着咖啡桌，姿态非常闲适懒散：“性格吧，我觉得一般，但韩深很喜欢就是了。是吧，你是不是很喜欢？”转身面向男朋友。

韩深抬起右手，微微屈起长指，骨骼开始咯咯作响。

陈尘：“……”

低头给日记本“哗啦”撕下一大页，仿佛撕裂了血肉之躯，冷冷一笑：“喜欢？马上回去分手。”

李斐把这几句话思索了半晌，总觉得以陈尘的性格不会放任韩深早恋……除非跟他一起堕落。

“尘哥，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你自己……”

陈尘笑了：“这种分分钟被甩的倒霉老哥怎么可能是我？不是我，不是。”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斐觉得陈尘神色掠过一丝说不上来的……忧郁。

深夜的街道。

银杏树影子漏下灯光，照着少年们吊儿郎当拖长的身影。车辆戛然而止，李斐打了个酒气熏天的呵欠：“拜拜，明天继续咖啡馆摆擂台写作业，不见不散！”

人陆陆续续上车，走了干净。

“为什么还不回来？！看看都几点了？再给你半个小时，我要向沈姨告状了！！！”

“半个小时太长，好像也够你俩干点啥，不行，十五分钟！”

“你谈个恋爱怎么一点不矜持？”

“我告诉你你这样的男人是要浸猪笼的……”

韩深背靠着公交车站台，眉骨映着手机荧光和阴影，陈尘手自他腰边撑上玻璃，给人虚虚拢在怀里，垂下视线看他指尖一条一条点闫鑫的语音。

听了会说：“啧，以前没觉得他讨人厌啊。早知道不如干点什么，白背黑锅了。”

韩深滑动屏幕：“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烦。”

陈尘若无其事：“哦，日记写完了，开始嫌我烦了？”

“……你那叫日记？”

“不然叫什么？情书？”

尾音压低，似乎融在夜色里。

韩深抬起视线。

寒冬的深夜行人挺少，公交车的末班车也过了，附近灰蒙蒙暗成一片，这位置正好被一片撤下的新春横幅挡住。陈尘呼吸挺烫，漆黑眸子注视着他：“问你呢，叫什么？”

韩深手揣回衣兜，贴着一块微凉的纸片，下午撕的纸页正折叠放在里面。

“亲一个？”

“司机快到了。”

韩深头抵上玻璃。

吃了糖亲的，唇齿间甜丝丝的。韩深一直比较讨厌甜腻的味道，但这时感觉还不错。

手指被紧紧扣住，送过来一片冰凉的东西。

“我家的钥匙。”陈尘走出站台。

远远驶来一辆豪车，韩深给手揣回衣兜：“行。”

“欢迎夜里来敲门。”

韩深瞥他一眼：“等你们教授楼声控灯修好了再说，破得跟厂房似的。”

陈尘气笑了：“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作文写不好吗？你没有文化底蕴。”

“……”

等车辆疾驰而去，陈尘往回走，看到了韩深发来的消息。

-你很想我离你近一些？

这句话让陈尘心生叹息，男朋友还没从网恋状态修正过来，讲情话必须得靠发信息。

-嗯，想，触手可及的那种。

韩深回复了。

-那送你一个新年礼物。

-你要跟我同居？是不是太突然了，不过你非要强求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

-几个菜醉成这样？

-……

附中开学比其他学校早几天，住校生在头一天下午陆陆续续涌入校门。

1班住校生大概占一半，男生宿舍分了5间，都在四楼。

向恒进宿舍时整个人有点抖：“新室友来了。”

先进来俩勤劳朴实大手大脚的阿姨，整理空着的床铺，又几个行李箱推进来，片刻才看见高高瘦瘦的身影。

寝室里穿秋裤的，端脸盆的，晾衣服的，纷纷扬扬扭头冲门口目瞪口呆。

韩深往前走，“啪嗒”踩了一脚东西。

向恒举手：“我的袜子哦不，内裤。”

“……”

韩深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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