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啊啊啊——！！”

茹惠真的被吓到了，尖叫起来，捂住耳朵逃回角落里，蹲在墙角，闭着眼不想再听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无奈，她拼命捂住耳朵，却依旧能听到越发清晰了的声音，如同潜意识里另一个“自我”在责问她：

“为什么帮人顶罪？为什么不告诉巡捕，在幕后策划这宗案件的，不是你！你只是受人指示！陆公子也只是被人利用……”

“不、不不不——！”她捂着耳朵，蹲在角落，拼命摇头，“不能讲！绝对不能讲！”就像是在与心中另一个“自我”对话，她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只有对不起陆公子了！二姑娘交代的任务，我必须完成！哪怕是死，也绝对不能供出二姑娘！”

“不惜助纣为虐？”那声音越发严厉，“你知道昨晚郊外，死了多少人吗？那些无辜的人，就因为你的一念之差，白白丧命，你良心何安？还是招了吧！告诉巡捕，董沁梅这么做有什么企图？”

“不能讲！”她还是拼命摇头，努力劝服“自己”似的，扪心自问：“从花国争魁开始，好不容易摘得桂冠，举办了寿宴，邀到了公董局董事会的大长官，这中间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兰倌人、红玉、绑架时被炸死的差爷……不能让他们的死，变得没有价值！只有帮二姑娘、帮她完成她想要做的事，九泉之下的我们，才可以瞑目！”

“她只不过在利用你！你却傻傻地信了她？”那个声音叹息道，“她到底想做什么？她的目的，你必须揭发出来！否则，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被害……”

“不！那些人的死，比起二姑娘要做的事，太微不足道了！”激烈地反驳，她的眼中有近乎狂热的信仰，迸发出的光彩，不像个正常人的眼神，已然偏执到近乎疯狂，再也听不进一字半句的劝，她唇边突然绽开一丝奇特的笑，缓缓伸出手来，端起那碗毒药，带着那抹奇特的笑容，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是我！你是住在我心里的那个恶魔！贪生怕死、想要我屈服于你？不，你不会得逞的！”轻微地一笑，她捧起那碗毒药、猛一仰颈！

飕、飕——

黑暗中，两枚石子激射而出，一枚射中瓷碗，清脆裂响声中，碗已四分五裂，一碗毒水倾洒，水渍，溅了一地。地面铺的厚石砖“滋滋”冒烟，竟被这碗毒水“烧”出千疮百孔！

这碗水，倘若被人喝到肚子里，怕是要穿肠烂肚，活活痛死！

这样的“以死明志”太过惨烈，董沁梅安排给她的“后路”，太过阴狠毒辣！

从火车事故发生、至今，死了多少人？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茹惠也步这后尘！——另一枚石子，已十分精确地射在她太阳穴上，弹射之力，带着瞬间袭来的眩晕感，令她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在了草垛上，昏了过去。

……

昏昏沉沉的，不知昏睡了多久，幽幽转醒时，茹惠睁眼就看到了一片夜空，淡淡月光从枝柯缝隙间洒落，习习晚风，吹拂。

她眨了眨眼，瞬间清醒，环顾四周，愕然发现自己竟是被一根绳索捆绑在树上、掩藏在茂密的枝桠丛中，浑身动弹不得，嘴巴里竟还被塞上了一团布，惟独两眼没被蒙上。

倚靠着树干，坐在枝柯粗壮处，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她又惊又愕，疑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刚才还在地牢里的她，一觉醒来，却到了牢笼外头、悬挂在树上……这情形太过诡异！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但是这夜空、这晚风，如此真实，还有背靠的树干、隔了单薄的衣裳摩擦着皮肤，绳索勒得手脚发胀发麻，感觉又不似梦！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又是哪里？

透过树枝疏密的缝隙，她看到庭院前方一栋楼，二厢房，半掩着小窗的、一间书房的位置，正对着庭院墙边、这棵树。她能看到书房里人影闪动！

烛光投影，纸窗上映落两个人影，书房里隐约飘出些人语……

庭院古树、二厢小楼、书房烛影……这里的景致，格外眼熟！——她来过这里，仅仅来过一次！一次，却成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十分清晰地记得：这是董园第三进五开间二厢房，她曾披着斗篷，夜访董园，进了董沁梅的那间书房，在那里，卖了命！

从此，成了老九惠然，成了梅二姑娘的人！

只是，她怎会到这里来了？

她应当在捕房牢狱里，饮下那碗毒酒，圆满地将任务完成！却怎会离开了牢笼，进到了董园，被绑缚在了这树上，稍一低头，就能清楚看到梅二姑娘那间书房。

她口中“呜呜”，想放声求救，无奈嘴巴被布团塞了个严实，连这“呜呜”声，都细微得能被风声轻易盖过。

晚风吹来，枝叶婆娑起舞，庭院这一片，墙根有蟋蟀虫鸣声，夜里巡逻的护院壮丁，不知何故，却都偷懒歪睡在设暗哨的角落，有的则站着打鼾，不近看，还以为壮丁仍尽职在站岗。

此处寂寥，只闻得小楼那头、书房半掩的小窗里，飘出些人语，被风捎带着，隐约入耳——

……

“逃了？怎么可能？”

“咱们的耳目刚传来的消息，我才急着赶来跟您说一声——老九逃了！”

……

树枝簌簌而动，绑在树上的茹惠，耳朵里捕捉到这番对话，分外熟悉的语声，令她瞬间明白：在书房里对话的二人，正是梅二姑娘与月飞！

刻意压低的嗓门，不欲为人知晓的谈话内容，本应藏掖在小窗里，不知为何，今夜这扇小窗却只是虚掩着，房里的人都没有觉察，密谈的内容，已然传出小窗，被风捎带着飘向树梢，恰恰在茹惠的这个位置，听得格外清晰。

听到对话中，月飞提到了“老九”，声称“老九逃了”，茹惠心头一凛，出不了声，只能竖起了耳朵，凝神聆听着……

小窗里，主仆二人的对话，仍在继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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